飞越疯人院 One Flew Over the Cuckoo’s Nest (1975)

导演: 米洛斯·福尔曼
编剧: 劳伦斯·奥邦 / 博·古德曼
主演: 杰克·尼科尔森 / 丹尼·德维托 / 克里斯托弗·洛伊德 / 路易丝·弗莱彻 / 特德·马克兰德
类型: 剧情
制片国家/地区: 美国
语言: 英语
上映日期: 1975-11-21(美国)
片长: 133分钟
又名: 飞越杜鹃窝 / 飞越喜鹊巢
IMDb链接: tt0073486

【摘要】：本文从人格心理学的角度解读由美国名著《飞越布谷鸟巢》改编获得五项奥斯卡大奖的影片《飞越疯人院》,并对其所反映的具有时代特征的美国六七十年代社会文化心理变态现象进行了表象和内涵的解剖。

【关键词】： 《飞越布谷鸟巢》 人格心理学 社会意义

影片讲述主人公麦克墨菲为逃避苦役,假装精神失常被送进精神病院进行观察,因不满医院的行为准则而不断反抗护士长,结果遭到护士长的报复,部分脑组织被切除,成了一个真正的白痴。这实际上是一群人格异常的病人和人格应该正常的医生和护士之间的故事,但是这些医生和护士却表现出不同程度的人格变态,或是偏执,或是强迫,反而不能容忍一个病人心理正常,要强行把他变成白痴。这部影片问世以来受到许多研究者的关注。从人格心理学的角度,结合社会文化心理的分析,这部作品还有十分深邃的认知空间。

一、从人格心理学的角度来看

就像弗洛伊德将自我意识分为自我、本我和超我一样,在论述自我与文化的关系时,研究者把自我分成三类:私我( private self)、公我( publicself)和集体我( collective self)。麦克墨菲没有稳定的工作,在教养所里没有正常人应该有的社会地位和社会意识,缺乏道德观念,已经抛弃了公我和集体我,或者说已经被社会和集体所抛弃,被主流社会所抛弃,所以他更加注重私我的价值,希望至少能保持思想上的自由和人格的尊严,这也许就是他宁愿呆在精神病院里,也不愿回到压抑人性的监狱的缘由。但是他这种追求自由的天性,导致他到了精神病院仍然是个异类,那种压抑的精神病院特有的气氛与他热爱自由的个性相背离。

进入精神病院之后的遭遇让他感到惊奇,这里不像是精神病人们的治疗场所,更像是一所属于精神病人的监狱。一进入精神病院,麦克墨菲的行李就被清理一空,里面的香烟全部被没收。管理病人的护士长被称为“Big Nurse”,表面上对每一位病人礼貌周到,但实际上控制欲强烈,只要有病人试图挑战她的权威,她就会用刻薄的责问侮辱病人。

进入医院的第一天,麦克墨菲就经历了护士长发明的“交流课程”,就是让每一位病人将自己遭受的痛苦讲出来给在座的其他病人分享,并且为这位病人如何解决这个问题出些主意。这种课程对于精神障碍的病人们来说无疑是再次被揭开伤疤,并且遭到别人的嘲笑,再加上护士长道貌岸然、一本正经的说教,更让每一位将自己的痛苦给大家分享的病人遭受了精神上的侮辱。这件事情同样也激怒了麦克墨菲,他用冷冷的目光盯着护士长,无声地表示着自己的不满。

根据弗洛伊德及其女儿安娜的人格自我防御机制的理论,这些有精神疾病的病人本来通常都会用各种异常行为来逃避或者否认引起自己痛苦的记忆、事件来保护自我统一性。但影片中护士长却不断地让这些患者暴露在那些痛苦的回忆中,一些病人就会因为无法自我认同而病情加重,导致更加严重的后果。实际上,护士长的人格也是分裂的,她一方面自认为遵从着最高道德,对病人礼貌而亲切,时刻带着微笑,认为自己是这些精神异常者的拯救者;另一方面又在看到病人们受到自己安排的时刻表和各种“课程”的折磨而发狂或痛苦的时候,感到无比的欣慰和快乐,并且从内心里蔑视这些病人。
   

二、从社会文化心理的角度来看

故事发生在1963年的美国,正是“垮掉的一代”(BeatGeneration)大行其道的时候。那时的年轻人通过各种极端的反叛行为来表达自己对自由的热爱和对人生意义的追索,这种情况或许是美国社会的特产。麦克墨菲在这部电影中就是“垮掉的一代”的精神代表,他性格豪放,追求自由,对社会充满了不满和愤怒,对抗着社会带给他的精神压迫和痛苦。其实,主人公麦克墨菲在进入精神病院之前,已经具有一种非常态的社会意识,或者说具有“垮掉的一代”的精神状态。他由于在教养院里胡作非为,还玩弄了一个未成年的女孩之后,想要逃避苦役,所以才装成疯子躲进精神病院。

麦克墨菲在精神病院中认识了一些朋友,有长得像铁塔一样但不会说话的印第安人Chie有数次尝试自杀的害羞青年Bibbit等,这些人都不满护士长的控制,在麦克墨菲的带领下打篮球、看棒球比赛解说,甚至出海钓鱼、结识美丽的女人,他们感受到了作为正常人生活的快乐。特别是当护士长多次否决众人希望看棒球世界杯的愿望之后,麦克墨菲对着并没有打开的电视屏幕凭空解说起来,他的绘声绘色让所有人都沸腾了,大家都感受到了自己居然还可以爆发出如此强大的生命活力,居然如此渴望着自由。

但是,当麦克墨菲再次面临精神医师的检查,判定他是否真的有精神疾病、是否应该继续关在这个精神病院里,被那位医师冷漠而轻视的眼神注视着的时候,他似乎感受到了外面还有一个比精神病院更加残酷的世界在等着他,于是,他继续装疯,希望暂时留在精神病院里。

 一天晚上,护士长再次开展她的“交流课程”,麦克墨菲在谈话中了解到居然在座的大部分人都是自愿来到这个精神病院的,而且护士长似乎准备将他们长久地留在精神病院里,他便感觉到一定要从这个巨大的“监狱”里逃出去。在逃跑的当天半夜,麦克墨菲打算带着烟酒和大家一起狂欢,然后再离开。结果狂欢之后的第二天早上,所有人包括麦克墨菲都酒醉不醒,被护士长发现,逃跑的计划因而落空。本来就极度害羞的Bibbit因护士长冷漠严厉的态度和羞辱的言辞伤害而自杀。

麦克墨菲本来可以趁精神病院一片混乱的机会逃走,却因为Bibbit的死而对护士长起了杀意,他狠狠掐住她的脖子,差一点就杀了护士长。因此,麦克墨菲被医生实施了部分脑组织切除手术,真正变成了一个白痴,他的朋友印第安人Chief不忍心他变成这个样子,用枕头闷死了他,然后去实现跟他的约定,打破精神病院的窗户逃了出去。

如果缺少了麦克墨菲的印第安人朋友Chief,那么整个作品就是一部不折不扣的悲剧,但是Chief最后帮助主人公完成心愿,逃出了精神病院这个监狱,这是作者带给世人的一丝希望。这个印第安人在麦克墨菲到来之前一直都不说话,让大家误以为他又聋又哑。他个子高大,精神似乎也很正常,总是远离众人站在旁边注视着什么。麦克墨菲的自由精神和生命活力感染了他,他才和麦克墨菲攀谈起来,说他自己的父亲就是死在精神病院,他对这个世界感到恐惧,不愿意靠近任何人。

Chief来自少数族群,本身就不属于主流社会,并且时常遭遇种族歧视和人格欺辱,但他的高大身躯使他人不敢接近。他就像是一个美国社会的异类,永远没有归属感,更谈不上追求自由。但是麦克墨菲追求自由的天性和豪爽的性格让他受到了震撼,使他体内追求自由的基因重新激活,生命又充满了活力和希望。最后,他完成了麦克墨菲没有完成的事情,将盥洗池整个举起来砸向精神病院的铁窗,成功逃离了医院。这一砸似乎将护士长的权威也砸了个粉碎。

逃向精神病院外原野的背影具有十分深刻的寓意,那就是作为一个白种人、社会的主流人种是无法逃脱那些不合理的道德法律的,只有像Chief这样的少数族群的人才可能逃脱。

护士长这个角色在整个电影中是矛盾的集合体,她既是精神病院权威的象征,也是主流社会道德规则的卫士。当然,这些所谓的社会道德规则,通常是打着重视人权的牌子,内在却是忽视人性和压抑人性的。在主人公麦克墨菲没来之前,护士长就已经是整个精神病院的“监狱长”,也是精神病院里的最高“道德”规范,护士长说的话所有人都必须遵从,她自己也认为自己是救死扶伤的“天使”,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病人们的利益,所以这些病人也应该受到自己的控制。在麦克墨菲多次挑战她制定的作息时间表,也就是挑战她的权威的时候,她终于歇斯底里地爆发出来,当然这种爆发并没有表现在她的表情上,她仍然能够保持笑容面对病人,但麦克墨菲因此遭受电极疗法,甚至被切除部分脑组织而变为白痴,已足见护士长有多么痛恨这个反叛的患者。

第二次所有医生会诊来判定是否要将麦克墨菲永久地关在精神病院里,很多医生都认为这个人并没有疯,只是有暴力倾向。此时,护士长发言表示她认为她不应该放弃这个病人,应该对这个病人负责,并将他关在自己的“世界”里,即精神病院这个监狱里,因此就可以看出她的控制欲望有多么的强烈。护士长可以说是精神病院的监控者,她自己也被精神病院所禁锢,被她自己所制造的道德规则和时间表所禁锢,自身的人性也被压抑,并且对于自身的歇斯底里和以折磨他人为乐毫无察觉,她自己的人格也已经发生畸变,这是这个影片更为深刻的悲剧层面。

电影《飞越疯人院》所要讽刺的便是以护士长为代表的精神医疗机构冠上“关怀人性”名义的不人道的做法;从更深层次来说,所要讽刺的是社会公认的、以折磨人性、抹杀自由为目的的所谓道德、规则。

三、《飞越疯人院》的深层内涵

整部电影中所强调的更多的是人性与人性的撞击,一些社会固有规范的可笑之处。影片通过病人和医生之间心理状态的强烈反差,影射了美国病态的社会心理,正常的人在这种集体意识下反而不能生存。根据荣格的集体无意识理论,文中的主人公麦克墨菲实际上表现了作者的一种“英雄情结”,作者希望病态的社会中,有人站出来反抗不合理的社会制度,而这个反抗者麦克墨菲却被切脑变为白痴,作品成就了一个“英雄”的悲剧。

麦克墨菲是一个叛逆的英雄,但不是主流社会的英雄,而是具有悲剧色彩、代表了中下层阶级并且最后成为了社会的牺牲品的英雄。在主流社会里他找不到容身之所,甚至进入了监牢,在精神病院里同样是护士、医生们最讨厌的病人,但是他的存在本身就代表着生命的活力和永不低头的自由精神。尽管我们在电影中看到的常常是他离经叛道的行为和一些低俗的语言,但他这样的平民英雄却可以让我们反思主流社会一些可笑的不公和弊端,为何那样进步的社会却容不下一个普通的中下层公民所追求的自由生活?为何有如此多的人主动要求住在精神病院里遭受虐待?

垮掉的一代”并不是真正的垮掉,世人对其离经叛道的行为感到迷惑,看不到其行为背后的实质与内涵。在这个物质充溢、精神匮乏的社会,我们的心灵何所皈依?这是当下正在快速发展中的中国同样面临的社会问题。许多人认为, 80后是“垮掉的一代”,这种结论或许太过武断,因为“垮掉”的内涵其实代表着深刻的哲学思考和丰富的精神世界。当我们开始思索自己生存的价值、人类生存的价值和社会存在的意义的时候,也许我们才能真正开始“垮掉”,并且重构更加健康进步的精神家园。如此,影片《飞越疯人院》就绝非仅有作为人格心理学分析标本的价值,更有十分深刻的社会意义,让我们为之警醒。